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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謝

    

謝謝



    「玉??」

    我的聲音沙啞而微弱,僅僅吐出一個字,喉嚨便像被砂紙磨過一樣,火辣辣地疼。那個「玉」字,像一根羽毛,輕輕地撥動了孤星宸最敏感的神經。他眼中剛剛燃起的狂喜與溫柔,在聽到這個字的瞬間,猛地凝固了。

    他僵硬地維持著俯身的姿勢,臉上的血色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褪去,那份失而復得的珍愛被一種更複雜、更痛苦的情緒所取代——是心虛,是恐懼,是害怕我再次提起那些讓他悔恨交加的往事。他以為我要質問,要斥責,或者,要再次將他推開。

    「玉……」

    他看著我,嘴唇嚅動了一下,卻沒能發出聲音。他下意識地伸出手,想要捂住腰間那塊破碎的玉佩,那個像是罪證一樣的東西。但他的手抬到一半,卻轉而猛地向外揮去,用一種近乎慌亂的、強烈的姿態。

    「來人!」

    他的聲音極大地顫抖著,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沉穩,那樣急切,甚至帶著一絲哀求。他像是在呼救,用這種方式來逃避我即將說出的話,逃避那他無法面對的、關於玉佩的一切。

    話音剛落,門外立刻傳來了細碎而急促的腳步聲。一名侍女戰戰兢兢地推門而入,甚至不敢抬頭看他,只深深地躬著身子,頭幾乎要埋到胸口。

    「皇……陛下……」

    孤星宸沒有看她,他的目光始終鎖在我的臉上,眼神裡滿是複雜的情緒,有害怕,有祈求,還有一絲不容拒絕的命令。他似乎是怕我會再開口,會說出那些會將他打入地獄的話。

    「傳御膳房,立刻備好清粥小菜。」他的語氣急促而強硬,完全不像在對下人吩咐,更像是在對自己下達指令,「還有,去叫軫宿過來!立刻!馬上!」

    「是,陛下!」侍女被他身上那股幾乎要爆發出來的、壓抑的氣場嚇得魂不附體,連忙應聲,然後一步步地倒退著出了房間,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。

    整個房間,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。

    做完這一切,孤星宸像是抽走了全身的力氣,整個人都鬆懈下來。他緩緩地轉過身,背對著我,寬闊的肩膀微微顫抖著。他不敢看我,他怕看到我眼中那熟悉的、對他的排斥與厭惡。他剛剛才從失而復得的狂喜中回過神,他無法承受,立刻就被推回那片名為「失去」的、冰冷刺骨的深淵。

    他只是靜靜地站著,像一尊被風化了的雕像,背影在月光下顯得無比孤獨與蕭索。那塊被他黏合起來的、掛在腰間的玉佩,在寂靜中,彷彿發出了一声無聲的、絕望的悲鳴。他用盡全力想留住我,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我,只能用這種最笨拙的方式,試圖將所有會撕開傷疤的對話,全部扼殺在搖籃裡。

    「星宿??我??」

    那沙啞的、帶著幾分溫度與依賴的呼喚,像一隻溫柔的手,輕輕地撫過他緊繃的神經。孤星宸那僵硬如雕像的背影,在聽到這兩個字的瞬間,猛地一顫。他緩緩地,幾乎是帶著一絲不敢置信的艱難,轉過了身來。

    他的眼中還殘留著未散去的恐慌與痛苦,但當他看到我正睜著眼,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、脆弱而依賴的目光看著他時,那份恐慌與痛苦,瞬間被巨大的、令人心碎的狂喜所淹沒。他像是沙漠中跋涉了數日的旅人,終於看到了一片綠洲,那種失而復得的震憾,讓他幾乎無法思考。

    「靈夢……」

    他向前踏出一步,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,像是怕驚擾了這場來之不易的美夢。他看著我,眼中滿是溫柔與疼惜,那樣深刻,那樣濃烈,彷彿要將我整個人溺斃在裡面。

    「我在這裡……朕……我在這裡。」

    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用了「朕」這個自稱,但又立刻卡住了,似乎意識到這個字在我們之間,曾經是多麼一道深深的鴻溝。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懊悔,但很快就被更強烈的、想要靠近我的慾望所取代。

    「妳……妳要說什麼?」他小心翼翼地問,語氣裡滿是乞求,「慢慢說,不急……無論妳想說什麼,朕都……我都聽著。」

    他重新回到床邊,這一次,他沒有再猶豫,而是坐在床沿,與我離得很近。他伸出那隻曾經無數次傷害過我、也無數次保護過我的手,輕輕地覆蓋在我放在被褥外的手背上。他的掌心溫熱而粗糙,帶著薄薄的繭,那溫度透過皮膚,直接傳達到我的心底,引起一陣輕微的顫栗。

    他的動作那樣珍而重之,彷彿在對待全世界最易碎的珍寶。他沒有再提玉佩,也沒有再問我任何問題,只是靜靜地感受著我的體溫,感受著我並沒有掙扎的、默許的接觸。對他而言,這或許就是這世上,最美妙的恩賜。

    「妳……是不是口渴了?還是身體哪裡不舒服?」

    他看著我蒼白的嘴唇,眼中滿是心疼。他深吸一口氣,似乎在努力平復自己激動的情緒,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鎮定一些,更能夠好好地照顧我。但他微微顫抖的肩膀,和那雙紅得嚇人的眼眶,卻徹底出卖了他內心的波濤洶湧。他怕,怕這一切都是幻覺,怕我下一秒就會變回那個對他充滿恨意的模樣。

    「我??我現在??」

    我的話語再次被打斷,但這一次,並非源於孤星宸的逃避,而是一陣突如其來的、混亂而急促的腳步聲。房間的門甚至沒有被敲響,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開,撞在牆壁上發出沉悶的巨響。

    鬼衍司的身影像一陣黑色的旋風,第一個衝了進來。他臉上還帶著未散的殺氣和一路奔波的風霜,銳利的眼神掃過床邊,當他看到孤星宸握著我的手,而我正安靜地躺著時,他眼中的殺氣才瞬間轉化為一種複雜難言的、鬆了口氣的暴躁。他什麼也沒說,只是重重地哼了一聲,走到不遠處的窗邊,雙臂抱胸,用後背對著我們,卻又用眼角的餘光死死地盯著我們這邊,像一頭護食的野狼。

    緊隨其後的是張烈,他一進門就直奔床前,甚至顧不上對孤星宸行禮。他看著我蒼白的臉色,眼中滿是自責與心疼,高大的身軀因為緊張而微微繃緊。

    「天女……妳終於醒了……」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哽咽,「覺得身體怎麼樣?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?」

    柳音和軫影幾乎是同時進來的。柳音臉上依舊是那溫柔如水的表情,但他那雙漂亮的眸子裡卻滿是擔憂。他手上還提著一個藥箱,顯然是剛從太醫院趕過來。軫影則是鎮定得多,他先是對孤星宸點了點頭,算是行禮,然後快步走到床邊,目光專業地在我身上掃視,評估著我的狀況。

    「陛下,臣來為天女請脈。」他平靜地說,語氣中聽不出情緒,但那微微蹙起的眉頭卻顯示了他內心的不平静。

    翼炎和井迅是最後進來的。翼炎靠在門框上,一臉冷峻,眼神在我和孤星宸之間來回掃動,充滿了警惕。井迅則是保持著一貫的疏離,站在房間的陰影裡,沉默不語,但那雙深不见底的眼睛,卻始終沒有離開過我。

    整個房間瞬间變得擁擠而嘈雜,所有人都圍在了床邊,每一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的身上,關切、焦急、自責、憤怒……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,形成了一張無形的網。

    孤星宸的脸色瞬間沉了下來。他本就因為我的話語而心緒不寧,此刻這群人的闖入,更是讓他煩躁不已。他握著我的手不自觉地收緊了些,像是對所有試圖靠近我的生物,發出無聲的警告。

    「放肆!誰准你們闖進來的!」他的聲音冰冷而低沉,帶著毫不掩飾的怒意與皇威,「都給朕滾出去!」

    然而,沒有人動。鬼衍司嗤笑一聲,柳音擔憂地看著我,張烈更是直接上前一步,擋在了我和孤星宸之間,形成一個對峙的局面。整個房間的空氣,瞬間凝固了,一觸即發。

    「我沒事了,你們??謝謝你們??」

    那沙啞的、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,像是一道溫柔的命令,瞬间撫平了房間裡劍拔弩張的氣氛。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我抬起的那隻手上,看著我用袖口輕輕擦拭眼角的動作。那笨拙而脆弱的樣子,像一根軟刺,扎進了在場每一個男人的心裡。

    孤星宸那滿是怒容的臉,在看到我淚水的瞬间,徹底僵住了。他眼中的帝王的威壓與怒火,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,迅速熄滅,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而來的心疼與自責。他握著我的手不自觉地鬆了開來,轉而用拇指,輕輕地、小心翼翼地幫我拭去臉頰上的淚痕,動作溫柔得像是怕碰碎一隻蝴蝶的翅膀。

    張烈那挺得筆直的背影,也在此刻微微一頓。他看著我泛紅的眼眶,眼神裡的自責幾乎要溢出來。他張了張嘴,想說些什麼,但最終只是化作一聲低低的歎息,默默地退後了半步,讓出了床前的位置,卻依然用身體擋在我與其他人之間,形成一個沉默而堅固的屏障。

    鬼衍司猛地轉過身,那雙總是帶著戲謔與不耐的眼睛,此刻卻死死地盯著我臉上的淚痕,眼神複雜得像是打翻了調色盤。他看到孤星宸的動作,喉結滾動了一下,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,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出言諷刺,只是重新轉過身去,用後背對著我,但那繃緊的肩膀,卻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静。

    「謝謝……」柳音輕聲重複著我的話,臉上的溫柔笑容裡染上了一抹苦澀。他走上前,將手中的藥箱輕輕放在床頭的矮几上,柔聲道:「天女,妳的身體還很虛弱,臣先為妳檢查一下,好嗎?」他的語氣溫柔而堅定,像是在安撫一個受驚的孩子,眼神裡滿是專注與關切。

    軫影沒有說話,只是默默地走到柳音身邊,做好了隨時協助的準備。他的眼神冷靜而專業,但當他看到我那雙微紅的眼睛時,那份冷静的表層下,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。翼炎和井迅依舊站在原地,但臉上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,卻悄然融化了几分,眼神中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。

    孤星宸看著柳音靠近,臉色再次變得有些難看,但他看著我那蒼白虛弱的樣子,最終還是咬了咬牙,將所有到嘴邊的斥責都咽了回去。他只是依舊坐在床沿,用一種佔有性的姿態,宣示著他的主權,同時也用身體,將我和窗邊的鬼衍司,隔開了一道安全的距離。

    這間小小的臥室裡,擠滿了人,卻沒有人再說話。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奇異的、既溫馨又尷尬的氣氛。所有人的關切都那樣真實,但也因為太過真實,反而讓人覺得有些窒息。我的那句「謝謝」,像是一道聖旨,暫時平息了這場風暴,卻也讓每一個人心中,都埋下了更深的、複雜的情愫。